第一八回
犹顷刻,华岚筠笑容灿烂、表情动作十分热络亲和地进了屋子。只是随着她和身边丫鬟的走进,屋里也随机被一股子淡淡的清香味笼罩,大约就是那小丫鬟手里的东西了。
华岚筠一进屋子眼珠子就开始四转,但她很快就走到邱宓慈跟前,微笑道:“大嫂子安好。”
“好,弟妹快坐下,喝杯热茶。”邱宓慈同样热情地招呼着。
“谢大嫂子了!可我今儿是来向您赔罪了,这茶怎么也该我敬您才是。”言毕,华岚筠亲自提起茶壶,给她倒了一杯热茶。
邱宓慈看着她的举止,心里继续揣摩着她的来意,又几下看向华岚筠身后小丫鬟手上的东西,心想:华岚筠既然是来赔罪的,那这东西应是赔罪礼,只是……没安好心吧?
于此,邱宓慈笑道:“赔什么罪呢?你我是一家人,以前的事儿我也不计较你也别忘心里去就是了。”
华岚筠装作一脸感动:“难得大嫂子如此大度,昨儿二爷因为前儿我对大嫂子无礼一事儿骂了我一顿,我当下醍醐灌顶般的醒悟了,这才连忙赶来向大嫂子赔罪,还望大嫂子大人不记小人过,今儿可定要原谅我。”
邱宓慈喝了一口茶,随后伸出手,表示友好地拍了拍华岚筠的手背,亲切地笑道:“弟妹多虑了,我早已不计较,今儿你既然来了,就在这儿吃顿饭再回去吧。”
对于华岚筠这样的破落户,若跟她硬碰硬对着干便是给她制造机会找茬,还不如顺势而行。华岚筠既能虚伪热情,她又如何不能。
听得邱宓慈要留下她吃饭,华岚筠的笑容稍微僵持,但很快她就恢复笑容,起身接过身后小丫鬟手上的东西,边道:“我还得赶回去喂洛哥儿吃饭呢,大嫂子也知道小孩子吃饭没有亲娘看着最不规矩了。下次有空我再来让您请一顿,这儿呢是一份赔罪礼,大嫂子心善原谅了我,这份礼您今儿一定要收下呀。”
邱宓慈没有接话,而是看着她将东西拿了过来。只是当那东西放在桌上,香味似乎更浓了。
“怎好收弟妹的礼,你太客气了。”邱宓慈笑道。
“这礼物也不是单我一人送您的,这是二爷先前南下到福州的时候带回来的八宝蟾蜍,镇宅生财,二爷一直舍不得送人,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,就这八宝蟾蜍还请大嫂子一定要收下。”
“既然是如此珍贵的宝贝,我就更不能收了。”
华岚筠一听,忙叹声说:“大嫂子若不收下便是还在怪我,我这心里便一日一日地惦记着,这可怎么好?”
“这……”邱宓慈假意犹豫了会儿,若她不收下此礼,华岚筠还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话来。可若收下此礼,又实在不放心。不过看那八宝蟾蜍木香味扑鼻,细看也不是通空之物应该藏不了什么害人东西,指不定华岚筠这回还真是打算讨好自己来了。
“看大嫂子这犹豫不决的模样,莫怕是咱这八宝蟾蜍还入不了您的眼了。”华岚筠自嘲自讽的一笑,“唉!谁叫咱定二爷成天不谋点事儿做,归园比不得这头的德祥园里的夫人姨娘们个个穿金戴银,大嫂子见惯了奇珍异宝看不上我这东西也没错,是我太高估自个儿了。”说着,便要起身使唤小丫鬟收起八宝蟾蜍。
邱宓慈见此,忙也起身走到她身边,笑着:“弟妹哪里的话,我没那个意思。我不过寻思着此物是二爷南下带回来的珍贵宝贝,不敢轻易收下罢了,可既然弟妹如此有诚心我又怎好拒绝。”
“大嫂子这话就对了!”华岚筠当下就笑逐颜开,亲手将八宝蟾蜍从小丫鬟手中接过,说:“这家伙可是珍贵木材打造,这手里拿着怪沉的,若镇宅僻邪定然少不得它。我给大嫂子找个好位置摆上,也算是我的一片诚心。”
说完,华岚筠亲自捧着八宝蟾蜍在屋里开始寻找可以摆放的位置,嘴里还叨念着‘这位置不妥,那位置不好’之类的话,而里屋外屋几乎都让她巡了一遍。宁锦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疑虑,毕竟这裴二奶奶算不得什么良善之辈,此番这般殷勤好心地挑选摆放位置,其真正目的怕是在了解屋里的细节吧。
“哟!还是跟这尊水墨花瓶放在一起最为妥当,这即美观左右位置又恰好,我看就放在这儿吧。”言毕,华岚筠将八宝蟾蜍放在了水墨花瓶的旁边,位置倒是中正,只是这摆放花瓶的高几却正好对着邱宓慈的卧榻。
一番折腾之后,华岚筠满意的离开了。
华岚筠离开后,宁锦再次将八宝蟾蜍检查了一遍,但并无发现不妥。
邱宓慈也没有觉察不对劲儿,便让那东西一直摆放在高几上。
只是她没想到,这八宝蟾蜍的香味闻起来虽然不浓,却在无形之中将屋里的其他味道,诸如花香和檀香炉的香全都给掩盖了。
“哇!嫂嫂屋里味道好香啊!”华岚筠刚走不久,裴明娟也带着东西送了过来,也是一些线香之类。
邱宓慈讶异地问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送东西过来了?”
裴明娟调皮地吐了吐舌,笑道:“昨儿我陪着母亲到望山亭街的求子庙进拜,庙祝说我将来是有福之人,让我将养神的线香带回来一一分给府中女眷,寓意分福。我让娉巧给每个院子送去,她却忘了给您先送来,幸而方才遇见二嫂嫂提醒的我,不然我可得落下嫂嫂这边,日后还不得让你说我偏心。”
“是她提醒的你?”邱宓慈讶异。
“是啊!”裴明娟并未觉察邱宓慈的异常神色,只是放下线香之后,打了个呵欠行了个礼便又回去了。
……
夜里,邱宓慈准备歇下,坐在床榻边她又看了一眼高几上的八宝蟾蜍。宁锦见她如此,便担忧地说:“我看不如把那东西挪到外屋去,省得出什么岔子。”
邱宓慈思忖了会儿,点了点头。
只是东西虽然挪出了里屋,可那香味却仍旧不减。
夜里睡眠之时,邱宓慈忽然觉得胸口沉闷,忙唤宝盖将窗户打开。她以为是那蟾蜍的作用,便问宁锦她们的身子会不会不舒服,可她们却纷纷摇头表示无异常。
邱宓慈以为自己多心了,许是忧思过虑才难以入眠,几番辗转之后这才不深不浅地睡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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约莫过了两日,邱宓慈的胸口愈发觉得沉闷,屋里所有窗户都打开也觉得透不过气儿来。甚至有时站起身便觉得天昏地暗眩晕不已,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日下午,她开始反胃。
宁锦和宝盖担心不已,可里屋所有有香味的东西都已经撤下了,邱宓慈还是半点好转都没有,只是一味地恶心干呕,头晕目眩。
“咱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瞧瞧吧?”宁锦担忧问。
“那个八宝蟾蜍你们收到哪里去了?”她问。
宝盖忙答:“还搁在外头呢,不过我已经给盖起来了。”
邱宓慈纠结地抓了抓衣领口,疑虑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:“你们就没有半点不适么?”
宁锦忙答:“不仅咱们,沫雪、菏泽还有露浓、流云她们都没事儿啊。”
邱宓慈定了定,从软榻上起来,用帕子捂着口鼻走出了屋子,宁锦和宝盖连忙跟上。
出了屋子,她这才觉得整个人舒畅了不少,也不那么恶心了。果然是屋里的香味让她倍感不适,可为何偏偏独她觉得不适,丫鬟们却个个无恙呢?
“我瞧着不放心。”宝盖咬了咬唇,“那八宝蟾蜍虽然不藏毒,可才过了两天您却难受成这个样子,我看镇宅生财是假,招邪引魔倒是真的!我看不如扔了它!”
宁锦连忙捂住宝盖的嘴,低声说:“你怎可说这胡话?小心让人听见!”
在兴朝,老百姓对于邪魔妖鬼是十分忌讳的,稍微精神不对劲儿的人要是被扣上妖魔附体的臭名,不等官府出动,附近的街坊就先行动手将人给烧死了。
难不成真是那八宝蟾蜍在搞怪?
邱宓慈漫步在前院,心里琢磨着。
她从不信这些神仙妖鬼之说,可自从自己濒死不肯闭眼的那一刻,她便半信半疑了。她信举头三尺有神明,作恶之人必有报。
宝盖见她不语,又催促:“您还犹豫什么?我看还是扔了吧?自从裴二奶奶送那东西进屋子,您的身子就开始不适了。”
邱宓慈摇了摇头,说:“华岚筠送礼过来的时候多次提起这八宝蟾蜍如何的贵重,她既然有意着重提起便肯定料想到我会扔了那东西,必然也准备了一番说辞来找我的不是。”
“那要是不扔,那玩意儿要真是邪门可怎生好?”宁锦问。
邱宓慈自思一会儿,说:“拿个箱子给装起来放到储物房去吧。”
宁锦和宝盖只好点头,命人将八宝蟾蜍收起来了。
只是过了会儿,箫儿从外头回来了,特意送来了红柿子。原来在先前,小厮梁炳和箫儿看对了眼,加上邱宓慈之前跟梁炳的娘曹氏一死多少有些瓜葛,索性便做了这个媒,把箫儿配给了梁炳,让他两在后廊里选一间屋子做新房。这多了份成全的恩情,于她也有益处。
“居然劳烦新娘子给我送柿子过来。”邱宓慈笑着招呼箫儿坐下。
“大夫人哪儿的话,若不是大夫人施恩,箫儿到现在还是孤女一个呢。咱是下人成个亲也简单不讲究,过来给大夫人送柿子也是我一番心意,但愿大夫人事事如意。”
邱宓慈满意地笑了笑,接着从头上取下一支金簪点珍珠,就要往箫儿发髻上插去。箫儿见势,忙拦下她的手,着急道:“箫儿过来可不是跟大夫人要东西的,这金簪如此贵重,奴婢这样卑贱的身份哪里消受得起。”
“诶!”邱宓慈反而拍开她的手,“但凡女儿家嫁人,多点嫁妆总归体面些。你如今孤身一人,眼下也就我算是你半个主子,这金簪算是我给你的嫁妆,你就收下吧。”
“奴婢、奴婢多谢大夫人!”说着箫儿便跪了下去磕了两个头。
邱宓慈点头道:“这‘事事如意’你就帮我分盘放到屋里桌上吧,也让我沾沾新娘子的喜气。”
“是大夫人!”箫儿喜滋滋地提着一篮柿子进屋去了。
宁锦在不远处看了,心里别扭地慌。邱宓慈回头看了她一眼,笑着示意她不要在意。毕竟箫儿先前是秦枇玉调|教出来的人,而秦枇玉调|教人的手段无非都是使钱财利诱。虽然箫儿现在已经替她办事,可到底要稳住人心还是得靠一些财力,不过一支金簪,若能让箫儿安心办事也不为过。
啪啦!!——
忽然!屋子里传来一声脆响!
正思考出神的邱宓慈猛然一惊,忙起身往屋里看去!
“我去看看!”宁锦连忙跑进了屋子。
少顷,宁锦和菏泽从屋里跑了出来,脸色大变:“箫儿晕倒了!”
邱宓慈秀眉一蹙:“快扶她出来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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