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二回
裴正麒定了定,没有回答,而是转眼问太医:“义妹身子可有大碍?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?”
太医皱着眉,看了屋内人一眼,谨慎地禀报:“海姑娘的旧疾也非一般风寒之症想引发就能引发的,方才下官进屋子时,闻得屋内有浓重的麝香之味,故而引发海姑娘腹痛的,是那麝香。”
“麝香引发旧疾?”应素娴也是懂医理的人,这么一听就有些纳闷了,忙道:“妾身略懂医理,让我进去给海姑娘瞧瞧。”
“不必了。”却不想,海紫衣的贴身侍女红微将她拦住,“海姑娘的病一直是钟太医瞧的,旁人一时半会儿也是难以接手的。”
一个贴身侍女却阻拦应素娴进去替海紫衣诊脉,这叫人有些疑惑。
“麝香?屋里怎么会有麝香?”裴正麒问道,“把屋内伺候的人都给我叫来!”
少顷,紫薇院里伺候海紫衣的丫鬟都被叫了过来。只见丫鬟们个个瑟瑟发抖,这都没发问呢,就已经吓得不行了。
“侯爷,大夫人。”这时候,管家李喻安走了进来,“紫薇院里的丫鬟都在这儿了。
见着边上站着的宝盖,李喻安的眼神有些变化。这一点细微,大条的宝盖是察觉不到的,可宁锦却似乎明白了什么。
裴正麒斜眼看了邱宓慈一眼,再转向跪地的丫鬟们,问道:“屋里的麝香是谁给安排的?”
丫鬟们面面相觑,只顾着发抖,没有一人敢吱声。
邱宓慈并没有注意到跪地的丫鬟里还有那个小惠,正当她低头去看那些跪地的丫鬟时,小惠却偏巧抬头与她对视!但很快,小惠慌忙地低下头去。而这一幕恰好落入裴正麒的眼中,裴正麒觉察不对劲儿,立即说道:“你鬼鬼祟祟的作甚?出来!”
小惠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,从丫鬟里边儿走了出来,低着头。
“适才你眼神往哪儿瞟?这屋里的麝香是不是你故意给弄进来的?”裴正麒厉色地问。
“奴婢……奴婢不知道。”小惠吓得跪了下去。
“不知道?”裴正麒皱了皱眉。
李喻安见此,忙上前对小惠说:“是不知道还是隐瞒不报?你若不说真话,待侯爷查出来有你的干系,你这小命可就难保了。”
小惠一听这话,立即红了眼眶,噙着哭腔回禀道:“是……是奴婢趁海姑娘不在屋里,偷偷把麝香放进去的。”
“你这不知死活的人啊!你怎么敢这么做?”李喻安摇了摇头。
“一个小小的丫鬟她当然不敢这么做!”侍女红微哼了一声,“说!是何人指使你的?”
这下,在场的人都诧异了。旁人大约是在惊诧究竟何人要害海紫衣,而邱宓慈惊诧的却是侍女红微的气势,这个红微不是一般的侍女。
邱宓慈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小惠,心里不知怎的有种不祥预感。
只见小惠慌忙地在地上不断地磕着头,也不说是谁指使的,只是一味地说:“奴婢知错了!侯爷饶了奴婢吧!”
裴正麒皱着眉,说:“饶了你也可以,可你说话要仔细点,若说错了话,本侯要惩罚的可不止你一人,你家中老小都得跟着遭罪!”
“奴婢……奴婢如实禀报……”小惠吞吞吐吐地,脸色十分惊慌,“是……是大夫人让奴婢将麝香放进海姑娘屋里的。”
邱宓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她就知道今儿这事没那么简单,可她却没想到心里那股不祥预感来的这么快。
“你胡说!”宝盖急忙站了出来,“我们牡丹轩何曾跟你有过来往?谁让你乱说话诬陷大夫人的?”
“是啊是啊!”应素娴也忙插话:“我经常出入牡丹轩也从未见过这个丫鬟,如此草率的说话侯爷可不能信!”
裴正麒侧头看了邱宓慈一眼,沉寂许久后转向跪地的小惠,说道:“你若诬陷大夫人就不止发卖这么简单了,再不说实话就拖出去杖毙吧,本侯没那么多耐心。”
“侯爷!侯爷!奴婢说的是真的!真的是大夫人!”小惠急了。
“侯爷。”此时,李喻安凑到裴正麒身边,“我觉得这丫鬟的话不能相信。”
“哦?为何?”对于李喻安的肯定,裴正麒倒是好奇了。
“我听说这丫鬟先前是伺候柳氏的,柳氏先前因为毒害大夫人而被赶出府,所以今儿这事儿……您以为可有蹊跷?”
听李喻安这么一说,裴正麒这心里也信了小惠是在诬陷,当下便要差人将小惠拖出去杖责。然而,小惠却不依不饶,人还没拖走,便扯开了嗓门大声喊道:“侯爷!奴婢已经说实话了啊!是大夫人让奴婢领了对牌去买麝香的!侯爷可以调查!奴婢没有撒谎啊!”
事至此,邱宓慈也觉得不对劲,可仔细一想:她做事的时候都是仔仔细细的不曾出过差错,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让小惠钻了空?
于此,邱宓慈低声地问身边的宁锦:“这个小惠可有来领过对牌?我怎的不知道。”
宁锦也皱着眉想了好久,可怎么也想不起来。
那边儿,裴正麒并没有饶了小惠,可他也没有抛开对邱宓慈的疑心:“那丫鬟说在你这里领的对牌买的麝香?”
“没有!”邱宓慈斩钉截铁地答道。
“那把账本拿来瞧一瞧。”裴正麒说。
她顿了顿,这才示意宝盖回去拿账本。
可账本拿回来一瞧,众人都惊讶了。
账本里边儿确实记了一道:小惠领了对牌去了济世堂买了三包麝香!数量,时日,银钱,用途,都记得清清楚楚!而记账的这个人不是别人,是宝盖!
“宝盖?小惠领对牌买麝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?”宁锦怒怒地问。
宝盖惊慌地说:“德祥园里的小丫鬟领对牌都是我记的!可…可我忘了那天她有没有…因为每逢十六日小丫鬟们都一起来了,我这儿……只记在账本上,没记在脑子里。”
裴正麒愤怒地将账本扔在地上,冷声道:“里边儿记的,麝香买去给四姨奶奶去风湿用的?喻安,你打发人去问问四姨奶奶。”
李喻安只得应声,下去吩咐人。
少顷,打发过去问的人回来了,却说那老姨奶奶并不曾让丫鬟去领过对牌,买过麝香。
“这么说,这麝香它无缘无故地跑到义妹屋里了?”裴正麒皱着眉,满眼复杂地看着邱宓慈。
沉默了半晌的邱宓慈终于稳不住了,轻轻一笑,说:“侯爷!这是明显的栽赃陷害。对方如此手段不知是在考验您的聪明才智?还是在彰显她自己的愚蠢!”
“你说什么?”裴正麒剑眉一挑,看似不悦,因为她这一说便暗示:若裴正麒相信是她放了麝香,那他才是愚蠢到被摆布的那个人。
“侯爷!”恰时,太医出来禀报,“海姑娘醒了。”
裴正麒神色莫测地看了她一眼,起身进了里屋瞧海紫衣去了。
而外头,邱宓慈还不想走,她可不能白白让人冤枉。不料,少顷李喻安走了出来,神色有些为难地对她说:“大夫人,侯爷让您回去抄三十遍佛经替海姑娘祈福……”
“凭什么?”华月走上前,“都说了这是陷害!侯爷他怎么还……”
“华姑娘。”李喻安插嘴道,“侯爷也有难处,各位就不要多留了,各自回去吧。”
“难处?若真有难处只需三十遍佛经就能解决,我抄就是。”说罢,邱宓慈扭头离开了紫薇院。
……
出了紫薇院,一路上,应素娴在她耳边说:“方才我要进去给海姑娘诊脉,红微却始终不肯,怎么说我是女子,给她主子瞧病也方便些。真是奇怪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?”邱宓慈问。
“我也只是猜测,太医说海姑娘吸入麝香引发的腹痛,我记得我二娘以前也有此经历,不过她是因为早年小产所致,而麝香是影响妇人生育之物。不过,她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女人,谁人不知宫闱多手段。”
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女人。
猛然的,邱宓慈也被她说出来的这一句话惊着了。因为她自己也是宫里出来的,只是并非皇上的妃子罢了。
见邱宓慈忽然沉默,应素娴便安慰道:“今后你好歹顺着点侯爷的意思,我都看出来了,侯爷罚你抄佛经大抵是因为海紫衣在侯府受了难,怎么得也要对人家有个交代。”
“交代?”邱宓慈抚了抚自己的脸颊,“这个交代,我此生难忘。”
“夫人……”
“我先回去了。”
这头小路上看着她远走的应素娴和华月两人,却迟迟没有离开。华月自言自语道:“大嫂从前可不是这样的,她很温柔也很开朗,如今却是怎么了呢?”
应素娴也自嘲地笑了笑:“从前是因为什么,如今又是因为什么?再有情的人也经不起那样的伤害,她也许是真的心寒了。”
※※※
那头紫薇院,裴正麒坐在外屋,十分愧疚地朝红微做了个揖:“本侯照顾不周,方才贱内已经受到教训,义妹身体无大碍,还请姑娘好生照顾。”
“这个自然,侯爷放心。日后回宫,奴婢也不会多嘴的。只是此事,若非大夫人所为便是秦夫人所为,贵人身体娇贵,哪里受得起这样的折腾。侯爷可要好好查清楚了,莫要叫这种事再发生了,否则奴婢的脑袋可保不住了。”红微道。
“是。本侯定会料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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