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三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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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三回

  金秋十月,夜里更加凉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牡丹轩里灯火通明,宝盖和宁锦两人捏肩伺候着。

    

    她盘腿坐在软榻上,身前放在小方几,正抄写着手里的佛经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三十遍佛经。可白天她要忙大小琐事,只能夜晚抄写。过去一晚上已经抄了十二遍,最多再抄一个晚上就行了。哪成想,还没熬第二个晚上,她就感染了风寒,病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这一病倒好,事情接着来了,不过好事坏事暂且就不知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夫人,白大爷在外头说要进来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夫人,明三爷领着太医过来看您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皱了皱眉:这两个男人怎么回事?

    

    裴明曦也就算了,怎么说跟她也是一家人,来看看被罚的嫂嫂倒也说得过去。可那白逸临又是怎么一回事儿?并非侯府中人,却还不避嫌。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想自己跟他的素不相识,却屡次三番跟那厮起了口角,这断然不会是什么好事。眼下她烦恼多着,可不能因为白逸临而被人说闲话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夫人,您看要不要明三爷进院子?”宁锦问道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你去说,我佛经未抄完无闲暇时间招待他们,改日再谢过两位爷了。”说着,邱宓慈皱了皱眉头,又道:“宁锦,你待会要着重提醒那位白大爷,就说我是府中女眷许多事儿难免招呼不周,白大爷作为客人今后有任何事情最好往麒麟殿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宁锦明白她的意思,便如实传话去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***

    

    “咳咳咳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都说病来如山倒,身子原本还未痊愈,这下却又因为熬夜抄佛经而病了。邱宓慈很是懊恼,她得找个太医好好调养自己的身子,否则这三天两头地病一场,哪里还有力气给自己打下一片安静祥和的好日子?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夫人。”门外,沫雪来传话,“明三爷身边的景星过来送了一些东西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让他进来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少顷,景星提着食盒进了屋子,见到邱宓慈,笑嘻嘻地说:“见过大夫人。这是三爷托朋友给您捎来的新鲜枇杷,三爷说煮了水喝了对咳疾很有疗效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三爷有心了。”邱宓慈示意沫雪收下东西,又抬头看了看景星,“小哥可是叫景星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哟!大夫人您可别折煞奴才,奴才是叫景星,您有何吩咐?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笑了笑:“那就劳烦你替我谢谢明三爷,只是三爷并非无知儿郎,今后若有心来探望我这个大嫂,打发下人过来就行,不必亲自过来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景星笑得别有深意,点了点头,低声说道:“您说的是,我们爷也是想到了这一层,这才打发奴才过来的。我们爷说了这‘枇杷’虽然有些酸有些涩,但只要放在水里慢慢慢慢地煮,一定煮烂了喝下去才能治愈您的咳疾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邱宓慈点了点头,示意沫雪送客。

    

    盒子里的枇杷看着很是新鲜,应该是刚成熟不久便摘下来的。闻着酸酸甜甜,叫人口下生津。她轻轻一咳,拿起一颗枇杷放在鼻间闻着。

    

    对付秦枇玉,确实需要耐心和时间。

    

    虽然这一次她吃亏,可好在裴明曦已经表明了立场,是准备支持她这个大嫂的。而对于他的用心是什么,她只能佯装不知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※※※

    

    病去如抽丝,裴明曦的枇杷还挺有疗效,吃了几天,她的咳疾和风寒都痊愈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三十份手抄佛经她也已经抄好了,不过裴正麒并没有让人来取,大抵早已忘了这件事。但也因为裴正麒的缘故,她病倒的这几日牡丹轩一直很清静,中间除了裴明曦身边的景星之外,再没有人来看过她。连应素娴都没有来过。

    

    直到这一日,忽觉阳光正好,她叫丫鬟们打开牡丹轩的大门好好清扫清扫门口,自己也坐在院里晒晒太阳去去病气。

    

    宁锦跟着站在门口瞧瞧风景,却见远处一个眼熟的丫鬟走了过来,是应素娴的丫鬟青娥。宁锦正要上前打声招呼,可那青娥却似乎十分不愿意看见她,居然低着头加快了脚步,拐过弯走远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啊这人?”宁锦郁闷了。她回去将这事告诉了邱宓慈,邱宓慈也有些疑惑,便叫她带些枇杷去清闲院问候一声。

    

    过了许久,宁锦从清闲院回来了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怎样了?素娴身子可好?”邱宓慈眼下最担心不是应素娴的身体如何,而是怕在自己生病这段时间应素娴会被秦枇玉拉拢了去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夫人,应姨娘好像也病了。”宁锦叹了一声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也病了?”

    

    宁锦将小篮子枇杷放在桌上,说:“我去了清闲院,青娥青鸢都拉着一张脸,一个字儿也不肯说,也不肯让我进去。后来是那青鹤出来倒药渣子,我这才拉住她问话。原来秦夫人已经解禁了,她还在琵琶楼摆桌宴请姑娘和姨娘们。可是不知怎的,那天秦夫人跟海姑娘都失足落水了。又不知是谁一口咬定是应姨娘推的她们,侯爷一怒之下才将应姨娘关在清闲院不准她出来,应姨娘一气之下就病倒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难怪这段时间我都不曾看见她。”邱宓慈皱了皱眉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还有一事儿。”宁锦还道,“因为落水一事儿,海姑娘跟秦夫人的关系忽然好了起来,此间因为海姑娘看见琵琶楼里的百合花开得好,秦夫人就天天叫人送一盆新鲜的百合花到她屋子里。夫人!这下咱们的担忧竟成了真的了,就怕海姑娘也站到那边秦夫人去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忖了忖,半晌后吩咐宝盖替她更衣,“宁锦,你去准备一下,咱们去一趟清闲院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.

    

    清闲院当真是院如其名,院子里里外外装饰地很是清雅,不像其他女子喜欢赏花养鱼,应素娴的清闲院里大多都是翠竹。

    

    这番见邱宓慈亲自过来,丫鬟们自然不敢多阻拦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奴婢见过大夫人。”青娥端着托盘正好从房间里出来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我来看看她。”邱宓慈的眼睛瞥见青娥手中端着的一碗白粥,竟看见粥里有血。

    

    青娥忙答:“姨娘自从被侯爷禁足以后,心火郁结,已经病了好些日子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我进去看看她。”说着,邱宓慈进了房间,正巧,青鸢也在屋里,朝她行了礼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夫人。”应素娴躺在床上,见门口进来人,连忙起身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你快躺好,别起来了。”她走到床边坐下,看了看应素娴的脸色。只见她脸色苍白,嘴唇干涸,眼底尽是灰暗,完全没有了往日的优雅灿烂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好好的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?”她手捻丝帕本想擦擦应素娴鬓边的汗水,却不料她竟侧头躲开了去。这小小的一个举动旁人倒是没看出来什么,可邱宓慈自个儿心里却恍惚觉得有点不对劲儿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本是我身子不济,这几日又受了凉,所以就病了。”应素娴虚弱地答道,一脸病态含着微微笑意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可有瞧过大夫了?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夫人放心,我自己懂得医理,让那些老太爷来诊,还不如我自个儿清楚呢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点了点头,看着旁边坐着的青鸢,索性直接问了:“我可是听说了琵琶楼的事情,可我不信。到底是谁陷害的你?”

    

    应素娴苦笑了:“就如那日大夫人对侯爷所说,如此明目张胆的陷害又有谁会信呢?只是我没有那个胆量替自己申辩,也没有勇气得罪海姑娘。我本以为秦枇玉与我乃旧相识,而且她也知道侯爷对我以礼相待,应不至于仇视我,哪里知道却还是让她这样算计了去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夫人有所不知。”她刚说完,青鸢便接着道,“那日琵琶楼内几面墙都挂上了帷幔,秦夫人却忽然叫人玩起了捉迷藏,前几回玩的倒也没什么问题。可到了我家姨娘这,秦夫人和海姑娘就都落水了,当时我正好去给姨娘倒茶,就更不能为姨娘澄清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这事儿说起来我也是有口难辩。”应素娴打断了青鸢的话,“那日我并不知道那帷幔之后便是荷花池,又巧海紫衣穿了一件跟青娥同色的水绿衫,我本是轻轻推了她一下,接着连一旁的秦枇玉也掉进了水里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既如此便是游戏时出的小误会罢了,你为何不跟侯爷解释清楚?”邱宓慈问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侯爷一见他两个宝贝似的人儿落水后的娇弱可怜模样,就是杀了我的心也有了,又哪里肯给我解释的机会……”应素娴说着,又叹了一声,看得出她的心底十分地无奈。

    

    “就算他不听,府里不还有老夫人么?”邱宓慈宽慰了她几句,便道:“我替你去老夫人那边说几句,你就算懂医理可也得有上好的药材才能把病治好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大夫人!”怎知,应素娴的语气却有些着急了,但转眼她又挤出一抹笑容,“怎好给你添麻烦,你也不才刚抄完佛经。我自个儿的事儿还是让我自个儿处理吧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定定地看了她一眼,嘴角含笑却是试探性地问:“你往日帮了我不少,今日你遇挫我怎能袖手旁观呢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应素娴却不敢看她的眼睛:“往日我也不过是在你遇挫时多说了一两句不起什么作用的话,你可不必记挂在心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又道:“我从来是个有恩报恩,有仇报仇之人,别人对我的好我又怎能视而不见?”

    

    应素娴皱了皱眉:“想必明理之人都会如我这般,不过小事而已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也苦笑了一番:“既然如此,我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临走之际,应素娴又说了句:“今后怕也不能再为你说话了,但我保证绝不为虎作伥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待邱宓慈走后,应素娴这才从锦枕下取出家中父亲寄来的书信。

    

    青鸢见她眼中一片愧疚之色,便安慰道:“如今邱家跟秦家不睦,邱家又不比秦家,先太后西去之后邱家势力大不如前,老爷也只是担心您若在侯府处处为大夫人……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别说了。”应素娴躺回床上,无奈地闭上眼睛,“父亲思虑周全,只是我心里头有些不适罢了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※※※

    

    离开清闲院,在走回牡丹轩的一路上,凉风格外的凉。

    

    宁锦扶着她,宽慰道:“夫人,应姨娘没胆量站在您这边是她不识抬举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如今这个形势,怎么能说她不识抬举呢?人都想要明哲保身,应素娴并没有做错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既如此您也不必不开心,没有应姨娘咱们可以找别人啊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邱宓慈摇了摇头:“我并非不开心,如今也不必急着拉拢别人。”

    

    “那您为何眼眶红红的……”话问到一半,宁锦赶忙闭了嘴。

    

    石子路边的菊花开的茂盛,蝴蝶大多聚集在有花儿的地方。牡丹虽美,可开花时独居一格,不开花时则孤独凋零。想要寻友觅伴,往往难而又难。
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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