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回
且说京中秦家没落后，京中替之成为天子之下第一要臣的又是谁呢？
世人皆云：裴家。
***
入腊月，却无下雪而有惊雷，竟是个奇异之兆。
裴老夫人见此不详，忙命人果品素斋地摆上祭天。过后，又摆桌叫人这日吃斋。
此刻，堂内人也差不多齐了。裴正麒一进屋便坐下，只问了老夫人的安后，便闷声不做地皱着眉。
“表哥这是怎么了？”华月见他不适，忙到跟前递了杯茶。
“没什么，些许头晕。”裴正麒抬手揉着眉心。
华月见了，却是放下茶水。从袖口里取出丝帕来，垫着两指替他揉着太阳穴。
可巧那丝帕竟有清幽香气，裴正麒闻了头疼也缓了许多。
只是白逸临这位客，自然也同着一块吃斋来了。他瞧见这般情形，又听得华月不同往日地叫裴正麒‘表哥’，难免起了一番调侃：“可惜我爹娘两头也是没什么亲戚的，不然也有个表妹妹表姐姐地来，可就有福了！”
“白大爷还没吃酒就说醉话了。”华月笑了笑，这才收回手。
头不疼了，裴正麒这才有心思观察席间。却见邱宓慈未至，便要差人去问。
可正热闹着，却又门吏急忙忙进来报：“侯爷！宫里来人降旨了！”
唬的一席人慌忙起身！匆匆赶去接旨。
原是先前与安虢侯结为兄妹的海紫衣姑娘，入宫之后颇得圣心，加封为容妃。
裴正麒这一下竟成了国舅。
“大喜啊大喜！海姑娘当真是争气啊！”裴老夫人此刻也是笑得合不拢嘴。可先前她可不这样，对于海紫衣进侯府几乎从未过问。
“如今可是容妃娘娘了！”华月忙提醒。
“对对对！咱家如今竟出了一位容妃娘娘。”裴老夫人笑笑呵呵地由人扶着回堂内。
裴正麒也甚欢喜，却是与白逸临相视一笑，各自心中明白。
“夫人呢？还不请她过来？将这喜事也说与她知道。”在裴正麒眼里，海紫衣跟邱宓慈相处倒算融洽，只是席间总不见她，忙打发人去请。
只是那下去的丫鬟还没有走两步，牡丹轩里的沫雪却急忙忙地跑了过来，亦是满脸惊喜地报：“侯爷！夫人有喜了！”
这话一出来，满堂皆静。
那华月本是拿了杯子要给裴老夫人倒酒，却不怎的‘啪’一声叫杯子摔碎在地。
“真的？！”倒是裴正麒，蓦然睁大双眼，像是不可置信。
“真的！方才奴婢去请侯爷，侯爷不在。只好先去请应姨娘，应姨娘也是懂医的。只是……”沫雪说着，忽又慌了。
“只是什么？”裴老夫人立即起身，着急地问。
“只是夫人怕雷，昨儿受了惊吓。这会子却……不大妥了。”
“快请太医！”裴正麒喊道。
当下，席内人也无心吃饭。便差人请来太医，火速赶去牡丹轩。
且说裴正麒，原对她无感，却在听闻她有孕时，心中狂喜不已。
“恭喜恭喜啊！”白逸临笑了笑，“这回这孩子你可保好了。”
“你且安心做叔叔吧！哈哈哈！”裴正麒分外欢喜，畅笑起来。
可他狂喜之下，忽觉呼吸不畅！紧接着，头颅里如有万针猛刺般，剧痛不已！
“兄弟！”白逸临笑容一僵。
“我的头……”
谁知他竟头痛欲裂，痛地翻地滚身，着实叫人吓了一跳。
“侯爷！来人啊！”
而后，竟昏厥过去……
…
且说牡丹轩这头，那太医诊了脉，开了药，说是她忧思过甚，前三个月可要宽心保胎。
邱宓慈得知自己又孕，心里头不禁百味杂陈，自是没有初次怀孕时那样的欣喜幸福。
但这个孩子也算来的安慰，至少给了她争取好日子的动力。她心中一直记着海紫衣走前那番话，如今又有了孩子，她便更加笃定了心中那番念头。
“夫人好生休养，下官告辞了。”老太医出去了。
可老太医才出门，却被华月的丫鬟冰巧给拖走了。邱宓慈忙问什么事儿，这才有人回道：“侯爷晕过去了。”
邱宓慈听了，玉手紧攥丝帕，面上却做冷静：“那就快去太医过去吧。”
“是！”
喝了保胎药，她不安不稳地睡了半个时辰。接着，又有人来报：“夫人！您快去瞧瞧吧。侯爷不知是怎么了！”
她本睡不沉，一听得这话，立马就起了身，掀开床帘问道：“到底是怎么了？侯爷好好的怎么会晕过去了？”
“这会子已经醒了，可侯爷他……他好像魔怔了！”沫雪道。
“扶我起来，我去看看。”
***
虽未下雪，可腊月也是冻人的。
邱宓慈穿了夹棉褙子，宁锦给她披上貂毛斗篷，手里捂着汤婆子，一切妥帖后这才出了门。
不疾不徐来到麒麟殿，原想着不进去，先问问守门丫鬟里头什么情况。岂料邱宓慈才走至附近，便听得里头大喊大叫之声，只因有些距离，所以听不真切。
“夫人，也不知是怎么了。不如先回去吧，您这身子要紧。”宁锦有些担忧。
“不妨事。”
“那我走您前头。”宝盖上前两步，“给您挡挡风。”
邱宓慈笑了笑，主仆三人便往大门方向走去。
可愈发走近，里头的动静也愈发大了。
“你这庸医快想想办法啊！”含着哭腔的，是裴老夫人的声音。
“表哥！表哥您别吓我啊！”原是不曾听过有人喊裴正麒表哥的，可那声音是华月无疑。
殿内还有一寝卧。邱宓慈跨入殿内，又听得了裴明曦和白逸临的声音。
“夫人来了！”守着门口的丫鬟先瞧见了她，忙掀开帘子对里头喊道。
……
“小慈！”
且说邱宓慈才要进去，却被一声无比熟悉的呼唤震得站住了脚，那声音恍若隔世传来。
“夫人！侯爷叫您呢！”宁锦起初也以为自己听错了，可见主子先愣住，她方知没有听错。
“小慈！小慈！小慈！！”
一声两声，频繁急切，直入她心。
邱宓慈暂且按下心思，快步进了屋内。
一进屋，却见白逸临和裴明曦二人，紧紧地抓住裴正麒的双手。而裴正麒此刻，却真如魔怔了一般，青筋暴起，双目圆睁！双腿凭空猛踢！
“怎么了？他怎么了？”邱宓慈着实吓了一跳。
“嫂子先别过来！大哥旧患发作，总要拿头撞地方！已经意识不清了！”裴明曦说。
邱宓慈自是不敢过去，可见他又吼又叫，举止癫狂，又听裴明曦说是旧患发作，便知因是那次北征归来受的头伤。
当下，邱宓慈忙对一旁太医询问：“可有对症之药能解侯爷一时的头疼？”
太医慌忙道：“下官已经开了药，可侯爷伤在头内，却又看不出是什么伤，还得待侯爷安静下来，细细诊断才是。”
邱宓慈又问李喻安：“药可煎好了？”
李喻安道：“回夫人，景环正催着呢！”
宝盖和宁锦二人也觉惊慌，挽着邱宓慈的手不敢让她上前。可听得裴正麒痛苦万分，却急唤着她的小名，于面于心，不过去总是不妥。
裴老夫人见她要上前，忙拦住：“你怀着身子就别在这儿了，我已经差人去请杜太医了，很快就到了，放心吧。”
这会子老夫人倒是反过去劝她放心，可老夫人越这么说着，她就越不能走了。
于是便道：“侯爷身子不适我怎么能不在跟前伺候着，倒是婆母您才要保重身子。”
“药好了药好了！”才说着，却见一侍从端着托盘进屋来，便是景环。
“小慈！”而那头，裴正麒不知怎的忽然脱开手将白逸临甩到一边，半起身子挣扎着要下床。
“快快快！抓住他！”裴老夫人急的掉泪，“我苦命的儿啊，这到底是怎么了？”
“药给我！”邱宓慈忙端过托盘上的药，走至床边。
“夫人……”宁锦虽是担忧，却不敢阻止。
而裴正麒，一见她走来，挣扎着的劲儿明显小了许多。这点，白逸临和裴明曦都感觉到了。
可邱宓慈才走到床边，忽现一双洁白的手直接接过她手里的这碗药！因为比较烫，生怕洒了所以她不得不松手。于是一抬头，却见华月满是担忧地眼神，说道：“大嫂还怀着身子，还是让我来吧。表哥这会子不安静，可别出了什么岔子伤着您。”
“月妹妹说的是，大嫂还是别过来为好。”裴明曦也道。
说着，华月便端着汤药坐在床沿。白逸临和裴明曦二人将他双手反固在后，以便华月喂药。
邱宓慈在一旁看着，心里复杂地紧。
“表哥，你快喝下药吧，这样头才不疼啊！”华月一边泪眼婆娑，一边将匙子里的汤药强行灌入他口中。
裴正麒却是不领情，也不知他如今意识究竟清不清醒，那喂进去的药尽都吐了出来。可想他头疼地快疯了，张口眨眼都仿佛扯着那疼，哪里还有心思吃什么药！
“这可怎么好？药都喂不进去！”裴老夫人很是着急。
邱宓慈自思一番，忙对李喻安说：“拿绳子来，将侯爷手脚绑起来。”
李喻安虽听得有些诧异，可想着是大夫人下的令便要去了。岂料华月听了，却回过头说：“这怎么行呢？万一侯爷清醒了，知道自己被绑着，可不得生气么？”
“都这会子了，是他生气要紧还是治病要紧？”不容分说，邱宓慈立刻吩咐李喻安去拿绳子。
华月欲言又止，心里怕也是顾及裴正麒的颜面。旁人也想着堂堂安虢侯因头疼而被捆绑手脚喂药，传出去怕是不好。
且说裴正麒原是头疼欲裂只恨不能一头撞死，奈何手脚被两个兄弟死死扣住不得动弹。而那锥心般的疼带给他却不止是意识模糊，还有那些被忘却的前程往事却在此刻通通回来。
场景仿佛又回到沙场之中，与敌将交锋之时，敌将飞出一根肉眼所不能见的银针刺进他头内。彼时他尚未发觉，却见周围景物不断回旋，鼻下鲜血滴落，便知自己将死。只是想起家中还有夫人，还有诸事尚未与她解释清楚，便带着心中诸多不甘而闭上了眼。
可裴正麒未料到自己还能活着，只是醒来早已忘却前尘。
如今颅内那根针也不知是什么缘故，竟又叫他忆起往事。这才有了疼痛之余，前事归体，裴正麒大喊着夫人闺名之举……
“绳子来了！”
李喻安很快就找了绳子来，邱宓慈才要示意他上前去。转头，却见华月此刻竟将半个身子都压在裴正麒身上，那一旁的白逸临和裴明曦怕也是没想到，眼中颇有惊讶之色。
李喻安见了，便也不敢上前了。而裴老夫人此刻正哭地伤心，却是没有留意。
“夫人！华姑娘她……”宁锦才要说什么。可再一瞬，形势又大变！
却见华月硬是将一碗药灌入裴正麒口中，可接下来裴正麒却力气大增，瞬间睁开了白、明二人的禁锢！
华月被他忽然的起身甩到了地上，药了洒了一地。
“麒儿！”
“侯爷！”
众人又是一阵惊吓。
“表哥！”偏得华月还不躲避，半起身子便要去拉裴正麒的手。岂料！却叫他一脚重重地踢在了胸口！当下翻到在地滚至老夫人脚边，猛然吐出一口血来！吓得丫鬟们失色惊叫，屋内乱成一团。
“快！用绳子将他绑起来！”邱宓慈夺过李喻安手中的绳子抛到床边，白、明二人这才拾起绳子捆住了他的手脚。却见捆住也是费力，白逸临干脆一刀手将他劈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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