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六回
且说这日,华月在园子里摆了午茶,一大群人都聚在了一起,说说笑笑,论诗比琴。
华月亦差人来了牡丹轩,请邱宓慈一道过去。邱宓慈笑了笑,问过来传话的丫鬟:“那你们可有先去请侯爷没有?”
传话的丫鬟说:“侯爷在看书呢,说是太热闹了不想去。”
邱宓慈浅笑着点头,少顷乳母抱着啼哭的小允儿过来,邱宓慈抱过小允儿,抱歉地说:“你看小允又哭了,这一时半会儿走不开。算了,你去跟华姑娘说让她们自己好好玩。”
传话的丫鬟如实回去禀报。
稍后,邱宓慈吩咐宁锦:“去跟子儒说,让他仔细观察着那二人,好歹让他们多些进展的机会。”
宁锦哎了一声,出去了。
她抱着小允在屋里走来走去,怪道是小允一让她抱便不哭了,抱没一会儿便哄睡了。
“流云。”将孩子交给乳母后,她便让流云进屋:“你去请明三爷过来。”
“明三爷?”流云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邱宓慈若无其事地道:“请他过来,就说我有个事儿看不准,想问问他的意见。”
流云得令,便也去了。
流云出去后,她又对宝盖说:“待会明三爷来了,燃上一指粗的崖柏香,你自己注意看,大概半个时辰香燃完,那时候你就去请素娴过来,便说我有个事儿看不准,请她过来和明三爷一道商议。”
***
且说不出一炷香的功夫,裴明曦便过来了。
邱宓慈已经摆好了茶水点心,见他进门,忙招呼道:“三爷快过来,有事儿要问问你。”
裴明曦心里疑惑,面上却欣喜不已,上前坐下,接过她递来的热茶,有些受宠若惊地问:“你……想问什么事儿?”
邱宓慈笑了笑,道:“原也不是什么大事,就是关于何公子的。”
裴明曦疑惑:“何沐公子?”
邱宓慈问:“就是我和侯爷都觉得何公子不错,只是还想问问你的意见,你这几日也都经常和子儒他们一起,据你观察他人如何呢?”
裴明曦明白过来,笑着放下手中茶杯,答道:“我知道你和大哥的心思,我看何沐也挺不错。就是有些倔,又有些好强。还见不得别人驳他,人驳他一句不是,他便要解释上一整天的。”
邱宓慈一笑:“我觉得也还行,何公子也就跟你们论诗谈文的时候才会那样执拗。”
裴明曦也笑了:“也是,倒是不曾见过他别的方面如此好强过。”
邱宓慈一边看着裴明曦的脸色,一边喝着茶。少顷,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笑道:“流景光年,这两日看见那些尚未嫁娶的公子小姐们,也会想起当年自己无知的时候,也曾这样因为一件小事而纠结许久。”
裴明曦听她这么一说,不免也想起当年来。只是他却陷入深思中,没有说话。
邱宓慈见他不语,脸上似笑非笑的笑容,想是他在回忆少时之事。于此,邱宓慈侧身将一碟糕点挪到他身边,笑问:“如今的少男少女可不比咱们那个时候,这两日小晏,大家毫无拘束,昨儿还听子儒说其中一对人儿看对了眼,已经往家里说亲去了。”
裴明曦听到这儿,终于笑开来,只是言语中颇为感慨:“一旦有意,便应该如此。当机立断定下来,以防出现什么变故。”
邱宓慈讶异:“会出现什么变故?”
裴明曦道:“比方说那少公子太优秀,若有其他女子对他暗送秋波,他若把持不住,可不就要出变故了?”
邱宓慈掩嘴一笑:“如此说来你倒知道的多,可是你少时也被女子暗送秋波了?哦,我忘了。你早年在宫里呢,那个时候还是御前侍卫,最多也是让小宫女们暗送秋波。”
裴明曦听了,却是摇了摇头:“宫规甚严,怎么可能。”只是话刚落,他似乎又想到什么,轻轻一皱眉,继续道,“不过,想来还真有一桩这样的事儿,只是时间久了,我快忘了。而且,此事算是我的秘密,也不好跟人提起。”
邱宓慈忙问:“秘密?这个秘密倒是让我很感兴趣。”
裴明曦目光晶亮地看着她,想是意外她终于有一刻对自己的事情感兴趣,于是忙道:“你说的没错,那时我还是个侍卫。有段时间先皇龙体抱恙,轮到我值夜,可每当我黄昏时分去换班时,总有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在半路上拦住我,交给我一封信,说是他主子给的。当我拆开信后,心中十分疑惑。”
言到此,裴明曦故意停了停,引得邱宓慈忙问:“疑惑什么?”
“当时我想,太监的主子除了后宫嫔妃,那就只有公主还有住在宫里的郡主和县主了。可是又想想,宓慈县主您应该不会给我写信的,尤其是那些话。”说到这,裴明曦看了她一眼,见她面不改色,仍旧兴致勃勃地听着,只好继续说道,“我想那人的身份定然尊贵,自知配不上,于是便回信拒了。”
“那后来怎么样了?”邱宓慈忙问。
“后来那人还是不死心,而那个小太监总是有办法知道我走哪条路,每回叫小太监拦住,偏是将信硬塞给我。我如今记得最清楚的,就是每回拒绝时那小太监一脸可怜相儿,活像个小娘们。也道是忠仆,三番四次地求我一定要看他主子的信。”说到这儿,裴明曦又停了一会儿,少顷慢慢道,“之后我便干脆不看那信,直接烧了。最后一次,那人愈发过分,居然还让那小太监来传话,约我相见。我原想见就见吧,当面拒了那人才能叫她死心。可那时,大哥帐下兵士调动,加上我忽然心情不佳,便直接让大哥调我出宫,跑到东海练习水战去了。”
所谓的心情不佳,他没有明说,不过那时正是他知道邱宓慈要嫁入裴家之时。
虽然心里已经猜了七八分,可是亲耳听裴明曦道来时,她还是免不得吃惊:“竟不知你当年还有这样的奇遇,看来这个秘密如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了?”
裴明曦见她笑地自然,便也跟着笑了起来:“可惜大嫂没早问,这个秘密已经先让应姨娘知道去了。可应姨娘却说是我负心,可我哪里算负心了?我压根儿不认识那人,那人那般苦缠只会给我多添烦恼。”
邱宓慈顿了顿:“你是这样跟素娴说的?”
裴明曦不明所以,答道:“是啊。”
邱宓慈问:“那她……可还有说什么?”
裴明曦轻轻一笑:“没有,这不过也是我自己的事情,后来我还求她替我保密的,只是今后她得多帮她带些上好的料子珍珠玉石来。”
“那你可知当年素娴也时常入宫……”
“夫人,应姨娘来了!”
说话间,宝盖响亮的声音传入了屋里。邱宓慈抬眼一看,才知那香已经燃完了。
“你可来了,快进来坐下。”
她差人添茶水,却见应素娴还站在屋外,瞧她双颊微红,额角冒汗,胸前轻微起伏着,应该是来的很急切。
“姨娘怎么不进来?”裴明曦见此,也是疑惑。
听得裴明曦说话,应素娴这才擦了擦额角,端好仪态走了进来。
宝盖搬来一张靠椅,三人各守一边而坐。
邱宓慈将原先请问裴明曦的问题,再一次地问了应素娴的意见,应素娴自然不会说不好,毕竟那是邱宓慈一心想要撮成的事儿。
聊过此事后,三人便都你一句我一句,也不过说些府里的下人,亲戚之类的事儿。
如此场景,外人瞧来,倒会以为这三人同为一家人,倒是十分和睦相亲。
然而,只有他们自己知道,口上说着无相关的话,心里头却各有一种尴尬,一种膈应。
邱宓慈想,如此说来,应素娴和裴明曦之间可谓是阴差阳错。说不定,那时他若去见了她,他们二人今日便不会以这样的身份相见。
又一盏茶后,邱宓慈笑着说:“前儿我跟侯爷提起过素娴的事儿,侯爷想着该为你做做打算了。”
应素娴一听,脸色当下大变,忙道:“我这样挺好的,不需夫人侯爷关心,我只想清清静静地养我的竹子。”她以为裴正麒终于发觉府中只有她一个妾室,想要她……
邱宓慈听她这么说,便问道:“难不成你想一辈子在清闲院里种竹子?”
应素娴皱着眉头,不语。
邱宓慈见之,又转眼问向裴明曦:“侯爷曾与我说,素娴良善,怕委屈了她,若将来她有好的去处,也不会强留她。”
应素娴听了,面色又由愁转为惊愕。
裴明曦点了点头,听得明白,却说:“如此也好,若姨娘真有个好的去处,也省得在府中耽误了。”
应素娴听到这,心中的不可置信和疑惑这才化作满眼的泪水:“夫人,你是说我随时想摆脱这个身份,都可以?”
邱宓慈轻轻颌首。
言到此,裴明曦笑道:“你若能觅得真正的良人,我也替你高兴。只是你若离开这儿,倒叫人有些不舍。”
“那我可以不走,我不离开。”应素娴有些激动。
裴明曦先是微微一愣,而后又笑开来:“既然不走,就继续做我的二嫂嫂,这样我就不会不舍得了。”
应素娴的脸色,再次暗了下来,只是笑容勉强还在。
“我只是说说,你们居然还要提前道别不成?”邱宓慈赶紧打了圆场。
“是了,咱们到底是一家人。”应素娴笑了笑,只是心中仍有疑虑,今日终于能借机问个明白,于是她问,“说起来华姑娘的婚事终于有了眉目,那三爷呢?你怎么还不娶妻?莫不是想学那位唱戏的白大爷一样做个逍遥人?”
裴明曦听了,笑了起来:“还是姨娘你最懂我!”
至此,三人皆笑着,各怀心思。
眼见时候不早了,邱宓慈示意二人早些回去。只是,三人才站起身,沫雪却急急忙忙地跑进屋里:
“夫人!何公子他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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