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七回
“何公子出什么事儿了?”邱宓慈忙问。
裴明曦和应素娴面面相觑,同样被沫雪那涨红的脸和着急的神情弄得不明所以。
“我见天已经黑了,便去问问侯爷用不用过来这边吃晚饭。只是才过去那边园子,却看见明三爷的院子里挤满了人,里头还有哭声,我好奇挤进去看,这才知道……”沫雪说的吞吞吐吐,更有些难以启齿。
“你倒是快说!什么人挤在我院里?干什么去了?”裴明曦听得不耐烦了。
沫雪道:“是何公子,何公子和冰灵两个人衣衫不整的,也不知干了什么好事。是何公子的侍从回去时才发现的,后来不知怎么的李二也过去了。冰灵已经叫老夫人配给李二了,如今却跟何公子……那李二把冰灵一顿好打,所以大家都进去劝来着,这会子这事儿可是闹得人人皆知了。”
听到这儿,邱宓慈已经听不下去了,忙问:“何公子怎么会跟冰灵扯上?”
沫雪摇了摇头:“这儿我就不知道了。”
邱宓慈定了定:“我去看看!”
裴明曦和应素娴见此,也忙跟了过去。
……
两个园子走起来颇有段距离,路边随风上下晃动的柳枝就跟邱宓慈此刻的心情一样,忐忑。
她多希望是自己看错了人,多希望何沐原本就是轻狂之徒,而这件事情是何沐的错。
可若不是这样,那么华月就比秦枇玉还要可怕。
当他们一行人来到裴明曦的院子,下人们已经散去不少,有几个多事的还躲在大门外偷看。院子的大门紧紧关闭,里头似乎还隐隐传出哭声。
“夫人来了!”有丫鬟眼尖看到她,接着偷窥的下人们便都散开去。
宝盖上前敲门,不多时,裴明曦的侍从景星开了门。景星看着一同赶来的几个主子,赶紧奉上笑脸:“夫人、三爷,你们总算来了。”
裴明曦问道:“何沐呢?”
景星回头看了看院内一个房门紧闭的房间,接着低声回禀:“何公子在屋里呢。”
邱宓慈皱着眉,直入院内。她一进去,便见院子右边的花棚下一个丫鬟低着头跪在地上,双肩抖个不停,丫鬟身边的地面上一些藤条七零八落的。
“你是冰灵?”邱宓慈问。
冰灵一闻声,赶紧抬起头来。不曾想她这一抬头倒叫众人皆吃了一惊,只见冰灵的脸上挂满了泪痕,左脸处一道伤痕红地刺眼。
却见冰灵不说话,而是颤抖着点了点头。
裴明曦看了看那道紧闭的房门,又看向邱宓慈,邱宓慈点头,他和景星二人便去敲何沐的房门。
邱宓慈缓缓在花棚外走了两步,随后示意宝盖上去扶冰灵起来,接着她问:“事情大概我也知道了,可我相信何公子的为人,我想先听听你怎么说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
“夫、夫人!”冰灵呜咽两声,两腿一软跪倒在地,“求夫人明察,奴婢真的没有勾引何公子。傍晚时何公子在我们姑娘的小宴会上喝多了,姑娘让何公子先回去。之后,姑娘不放心,便托奴婢熬一碗浓茶给何公子送来。可……可…”
“可你却勾引何公子是不是?”宝盖怒问。
“不!不是我!是何公子他强迫奴婢!奴婢才进屋子,屋里漆黑一片,奴婢以为何公子不在。可……可奴婢才要出去何公子却将奴婢抱住,死死捂住奴婢的嘴,欲行不轨。奴婢拼命抵抗,最后却被何公子砸昏了头,醒来的时候何公子正慌着穿戴,接着便有人推门进来……”冰灵泣说着。
“你胡说!”忽然,一个稚嫩高亢的声音在背后传来,众人回头一看才知是何沐的侍从阿元。
邱宓慈看着阿元,见那房门已经打开,少顷,何沐与裴明曦也都走了出来。
但见何沐愁容满面,欲言又止,眼神中又多有疑惑和羞愤。
“我家公子绝不是你口中说的那人!”阿元怒喝道,“我家公子向来洁身自好,他一喝多了酒连路都走不动,怎么可能有力气对你做什么?定是你这人故意陷害,自己脱光了衣服躺我公子床上的!”
“不!不!我没有!我还有三天就要跟李二成亲了!我是清白身子!是何公子欺辱了我!”冰灵
喊地歇斯底里,近乎失声,脸色也是痛苦万分。
邱宓慈看着冰灵这般模样,心想若她是在演戏,那她的这戏未免也演得太好了。
“是谁第一个推开门进何公子房里的?”邱宓慈问。
“是我。”阿元答道,“可我不信,我家公子一定是被人冤枉的!”
邱宓慈继而看向一直不发表言辞的何沐,疑惑地问:“何公子,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说?”
何沐听了,反而惊愕地看向邱宓慈,一番无力地辩白:“夫人,在下真的没有。在下……在下当时已经睡下了,连有什么人进屋子都不知道,冰灵姑娘说的那个人不是在下!”
“冰灵是华姑娘的人?”裴明曦问道。
景星忙答是。
“那就送她到华姑娘那儿去,先让她回去治治伤。至于这件事情,定是要查清楚的。”裴明曦道。
邱宓慈点头。
宝盖扶着冰灵起来,才要打发人送她回去,却见门外进来三个人。带头的便是华月身边的贴身丫鬟冰倩。
冰倩进门来,朝邱宓慈欠身行礼,说道:“夫人,我们姑娘说是她没有管教好下人,才会出了今天这样败坏家风的事儿。我们姑娘很是伤心,这会子又咳血了。姑娘希望夫人能替她做主,好好治治这个不懂规矩的小蹄子。”
“倩姐姐!我没有!我真的没有!”冰灵一听,却是爬到冰倩脚边哀求着,“求您跟姑娘解释,我真的是无辜的!”
冰倩伸手推开她,道:“算了!你原本也不是个尽心伺候姑娘的人,否则老夫人也不会早早地就把你配给李二。也亏得老夫人有先见之明,只是你走就走吧,偏还不安分,临走还要叫姑娘被你受累!我要是你,我哪还有脸活!”
“少说两句!”邱宓慈喝了一声,“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的!冰灵身上有伤,想是被那李二打的,你先将人带回去。至于李二那边……”她看向宝盖,“你去通知李管家告诉李二,就算是老夫人配给他的人,没有成亲之前就算不得他的人!鞭打府内丫鬟,让他自己去领二十板子!”
“是!奴婢这就去。”
冰倩悄悄瞥了邱宓慈一眼,这才示意身后小丫鬟扶起冰灵,几人便匆匆离开了。
之后,裴明曦说道:“辰时快过了,这件事不如等明天早上再处理,也好给我点时间仔细盘问院子里的奴才。”
邱宓慈表示同意,随后嘱咐此事暂时不要传到侯爷那儿去,之后大家各自回去。
而何沐,一拳狠狠打在墙上,眼中万分委屈。
……
夜里,裴正麒回来了。可这事儿,她还不能告诉他。
看着身边熟睡的他,而她自己却一夜未眠。她总觉得今日,何沐和冰灵二人都不像在撒谎。
辗转反侧许久,邱宓慈才沉沉睡去。
只是,天一亮。宁锦悄悄进屋子,见她已经醒了,这才低声在她耳边说:“冰灵昨夜割腕了。”
此话如雷贯耳,瞬间叫她清醒过来。
看了看身边还在睡中的裴正麒,她起身走到了外屋,缓缓坐到镜前,轻轻叹了一声。
果真是自己看错了何沐。
※※※
太阳升起时,她等着裴正麒出府。之后才匆匆赶去冰灵住的屋子。
到了那儿,却见何沐和子儒也在,何沐满眼红丝,嘴唇发白,看着冰灵被抬出来的尸首,他惊惶地闭上了眼睛。
邱子儒走到她身边,低声道:“姐姐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若那丫鬟是无辜的,岂不是何沐有错了?”
邱宓慈顿了顿:“我不知道,按你说我该相信何公子并非轻狂之徒,可…”
姐弟二人说话间,忽然一声音插了进来,嗓门极大:“我早就知道什么清高才子不是好人,不过博个虚名骗财骗色罢了!”
众人回头一看,原来是这几日邀请中的一位世家公子,姓王。
王公子款款而来,手拿折扇,朝邱宓慈行了一礼。可他看向何沐的眼神却是十分轻蔑,语气也不甚友善:“早前我不说,是以为何公子还算有几分君子。可如今,我真恨自己没早揭露你的丑恶嘴脸,这才导致一条无辜的生命丧去。”
何沐听言,当下急地两眼通红:“王公子,在下与你无冤无仇!你为何这样捏造虚词毁谤在下?”
王公子见何沐欲上前来,忙后退两步,说道:“我捏造虚词?难道前几年何公子在苏州与林家小姐纠缠不清一事不记得了?那林老爷还差下人拿笤帚哄你出门呢!若非你做了什么玷污人家林小姐名声之事?林老爷会那样对你?”
邱子儒一听,不可置信地问何沐:“何沐,真有此事?”
何沐脸色一变,忙解释道:“是他颠倒黑白,当年我与林小姐是情投意合,可我们一直恪守礼仪不曾逾越!后来林老爷不同意我们来往,我们便再无联系!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!”
“是的!我可以证明!”阿元跑出来说道,“我家公子跟林小姐也是清白的!”
王公子不肯罢休,又道:“你说你是清白的谁会信?若真是清白的,这事儿你怎么不敢让别人提起?我看你原本就是个下作小人!寒门贵子?我看你不过是凭着几分可怜相到处到大宅府邸里头去诓骗人罢了!”
“你!你……”
“王公子!”邱子儒不悦道,“一事归一事,今日这事原与你不相干,还请你闭上你的臭嘴!”
“夫人。”僵持间,一个大丫鬟赶了过来,竟是老夫人身边的茗香。便见茗香走到邱宓慈身边,欠身道:“老夫人已经知道这事儿了,她老人家十分不悦。”
说罢,茗香看了何沐一眼。随后又道:“冰灵已经死了,老夫人说无论是谁的错,这件事儿就此作罢。只是华姑娘难免因这事儿又忧病了,依您看后边的事该怎么处理?”
邱宓慈思忖一番,哪里听不出茗香话中的意思,无非就是对何沐不满。
“不必处理了!”茗香的话,何沐也是听得到的。只见他说了一句,而后转身走到房门口,看似静静地道,“那姑娘终究是因我而死的,大不了……”
言至此,何沐顿了顿,转头看向廊上的柱子,只说一句,“一命抵一命就是了!”
说罢!砰地一声撞到了柱子上!
“啊!——”丫鬟们吓得大叫。
邱宓慈也吓得后退:“快!快叫太医!快扶何公子进屋!!”
丫鬟侍从来回跑走,十分慌乱。而大柱上那摊顺势流下的血液,殷红无比,它提醒着那些自命不凡的人,真正的清高不在表面。
***
明月院中,端水送药的丫鬟们进进出出,忙个不停。更有手捧白巾的,只是每块巾子都染着鲜红。
屋里,华月俯靠在软榻上,脸色苍白,瘦小的身子因为剧烈地咳嗽而不停地颤抖着。
塌下的痰盂中多为她咳出来的血痰,另一个丫鬟冰洁端着药,候在一边。
冰倩一边顺着她的背,一边跟她讲起今早发生的几起事儿。
咳嗽的劲儿终于缓过去一阵,华月这才翻过身来躺好,嘴角边扯出一抹笑意,声音虚弱地问:“那个王公子什么时候走?”
冰倩道:“那个王公子素日里只会斗鸡走马,奴婢昨儿说明天给他钱让他找个借口离开,他却迫不及待地今儿就要走了,所以奴婢就将银子给他了。”
华月闭眼,继续听冰倩禀报,嘴角边依旧挂着笑。
冰倩边说着,边拿过冰洁手中的药喂她,“只是那何公子竟叫人意外,也一头撞柱子上寻死呢。”
华月笑了笑:“我也挺意外的。”
冰洁一旁听着,却是叹了一声:“不过何公子已经醒过来了,可惜冰灵却……说真的,我看冰灵绝不会做出那样儿的事儿,定是何公子逼迫她的。”
“这会子还说这些做什么?”冰倩抬眼瞪了瞪她,“冰灵跟咱们素来不亲近,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也是心里没有咱们这边,既然人都走了,日后也别再提此人了。”
冰洁被堵地语塞,只好点头。但她心里明白,若非那日冰灵在替姑娘梳头时,提了两句夫人的好,如今姑娘也不会这样对她的死不闻不问。
看小说就用200669.com